天灾肆虐,赤地千里。
北方大旱经年,田畴龟裂,禾苗尽枯,颗粒无收。
朝廷虽下拨赈灾粮款,然州县官吏层层盘剥,中饱私囊;更有皂史下乡如狼似虎,催科征赋,不减分毫。
百姓困顿已极,卖儿卖女者不可胜数。
饥民日众,抛田逃荒。
或扶老携幼,辗转沟壑;或铤而走险,啸聚山林。
荒野之间,盗匪如麻,昼伏夜出,劫掠行旅。
村落萧索,十室九空,唯闻哀鸿遍野,饿殍相望。
官府虽屡出榜文,严令缉捕,然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?
……
黄土高原,丘陵沟壑道路崎岖。
人能走,马能越,唯八个轮子的重型卡车难行半里。
在这交通闭塞的古代,人类对这片大地的改造,终究只能局限于县城州府周边的方寸之地,如隐隐星火,难以贯通照亮这片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。
好在林恪带过来的车子可以变形。
八轮变化,就是八台矢量引擎,可以托起车身离地飞行,如夜之城上空的浮空货轮那样,无视地形阻碍,进行两地之间的急速穿越。
光学迷彩折射光线,将车身隐匿于天光云影之间,即便低空掠过村落也无人可以察觉。
在张梁眼中,这或许便是仙人驾驭的云车,以此出入青冥朝游北海暮苍梧。
前往延安城前,林恪让张氏带着她儿子也住进浮空卡车中,有熟悉的人物陪伴,可以让满穗在陌生环境中更加专心的投入学习中。
而他和张梁则策马穿行于黄土沟壑,亲眼看看这个‘岁大饥,人相食’的乱世图景。
离开甘泉县治下土地,来到安塞县,于县中流过的清水河,也就是后来的延河,并行往南。
顺着这条河的流向行走,就能抵达延安城。
清水河,经安塞县过延安城入黄河,属黄河支流。
流经黄土高原的河流,即便号称青水河,也因沿岸泥沙被冲入水中,河水显得浑浊褐黄。
经年干旱加上夏末枯水,清水河的水流量减小露出两侧河床,流民们背着破旧的包袱,赤脚踩在已被太阳晒得干裂的河床,向着大城向着南方求取生路。
自古以来,每逢荒年饥岁,逃难的百姓便沿着河岸踽踽而行,河水滋养着两岸的田地,也指引着流民求生的方向。
骑马行在河岸上,林恪低头望着河床上艰难蠕动的人影,又侧头看向两岸即将丰收的麦田。
青黄相接的麦田边,有手持棍棒的地方武装来回走动巡视。
隔个千百米,还能看到田埂竖起的木桩上捆绑的尸体,有男有女,衣不蔽体,都是闯入田中偷吃青穗被打死的饥民。
立在这里,用来威慑沿着河岸逃荒的难民。
很残酷,乱世人命真如草芥嘛?
“林爷,你看到了吧,这就是我不愿带着婆姨孩子辗转逃荒的缘由。”
物伤其类,同为底层民众,张梁看到这些死状残酷的尸体,不由面露悲苦之色。
王朝末年史治崩坏。
乱世人命,不及青麦几穗。
王朝刑律,杀人者施以斩刑,一同行凶者判绞刑。
开国太祖皇帝,于律法中严禁三品官员以下蓄养奴婢,可看现在,这些县治下的地主乡绅,动则家奴上百佃户过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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